林鸿(约1368—?),字子羽,福清县城宏(横)街人。擅长诗歌,精通音律,得到明太祖的赏识,被擢为礼部员外郎。林鸿是“闽中十才子”之一,在诗坛影响较大。
林鸿风流倜傥。当时,闽侯县境内有一座美丽的洪山桥,是历代文人雅士聚会的地方。此桥远远望去好像燃烧的红焰,故被人们称为“红桥”。林鸿和张红桥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这里。
张红桥本名张秀芬,因家居红桥西侧,芳名又与红桥之名相同而扬名远近,所以人们都叫她张红桥。张红桥出生中原大户人家,因避元末战乱颠沛南方,不幸半途上父母双亡,张秀芬便被托付给姨母照顾,两人最后定居红桥旁边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张秀芬亭亭玉立、能诗善文,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和小才女。她的姨母十分珍爱张秀芬,一心替她谋下中意的婚事。
张红桥自己也非常清高,根本不把纨绔子弟之辈放在眼里,时常声称要以诗取夫。文士们闻讯后,纷纷投诗取悦,无奈张红桥都不屑回应。“闽中十才子”中的王恭,最早向张红桥倾诉衷情,其求爱诗:“重帘穴见日昏黄,络纬啼来也断肠;几度寄书君不答,雁飞应不到衡阳。”浓情逼人,但张红桥嫌它浅薄,芳心不动。
永泰才子王偁闻讯,也想亲近张红桥,索性在张家邻近租房住下,略施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之计。张红桥平时的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,都在王偁眼皮底下,因而他时时诗兴大发。有一次,他赋了一首淫秽的诗作托人送给张红桥,张红桥嫌他太不庄重,没有理睬他。正当王偁左等右盼不见回音之时,他的朋友林鸿前来造访。
林鸿原娶豪门闺秀朱氏为妻。朱氏也是个才女,能文善诗。夫妻俩相互酬和,甚是恩爱。可惜红颜薄命,婚后不到3年,朱氏便因病而逝,这令林鸿伤心欲绝。此时,恰逢林鸿与上司产生矛盾,一气之下辞官归里,致力于诗歌创作,以诗会友,收授弟子。
有一次,他在和王偁长谈中,看到张红桥正在月下焚香默祷,恰似一尊玉琢的菩萨下凡,不禁吟哦:“桂殿焚香酒半醒,露花如水点银屏;含情欲诉心中事,羞见牵牛织女星。”随后,他向王偁打听那女子的情况。王偁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好友。林鸿明白了这女子不可轻薄以待,于是郑重写下一诗,差人转交张红桥。
张红桥一见此诗庄重而不轻佻,不觉心动,回赠林鸿一诗:“梨花寂寂斗婵娟,银汉斜临绣户前;自爱焚香消永夜,从来无事诉青天。”林鸿喜出望外,又赋一诗相赠:“云娥酷似董娇娆,每到春来恨未消;谁知蓬山天样远,画栏咫尺是红桥。”
王偁得知林鸿和张红桥卿卿我我一事后,醋意大发,故意邀请林鸿去游三山。几天后,林鸿恋旧心切,连夜赶回寓所,见到张红桥正倚栏而望,灵感一来,赋诗两首。其中一首是:“素馨花发暗香飘,一朵斜簪近翠翘。宝马未归新月上,绿杨影里倚红桥。”张红桥也和了两首诗。其中一首是:“桂轮斜落粉楼空,漏水丁丁烛影红。露湿暗香珠翠冷,赤栏桥上待归鸿。”
此后,林鸿独居一室,日夜做诗与张红桥传情达爱,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。隔墙传情终究满足不了两颗骚动的心,林鸿便借口张家住房宽敞,搬进了张家,俨然一对双栖的鸳鸯,日夜相守。张红桥感受到未有的温馨,赠诗林鸿:“芙蓉作帐锦重重,比翼和鸣玉露中;人道瑶池春似海,月明飞下一双鸿。”张红桥与林鸿甜蜜的生活持续了一年,林鸿突然接到书信,让他就位任职。临行前,林鸿赋诗以表衷情:“钟情太甚,人笑我,到老也无休歇;月露烟云多是恨,况与玉人离别!软语叮咛,柔情婉恋,熔尽肝肠铁;旗亭把酒,水流花落时节。应念翠袖笼香,玉壶温酒,夜夜银屏月;蓄喜含嗔多少态,海岳誓盟都没。此去何之?碧云春树,今晚翠千叠;图将羁思,归来细与伊说!”
张红桥柔肠百折,也依韵填词一阙:“凤凰山下,玉漏声恨,今宵容易歇;一曲阳关歌未毕,栖身哑哑催别。含怨吞声, 两行珠泪,渍透千重铁;柔肠几寸,断尽临歧时节。还忆浴罢画眉,梦回携手,踏碎花间月;漫道胸前怀豆蔻,今日总成虚设。桃叶渡头,河水千里,合冻云叠叠;寒灯旅邸,荧荧与谁同说?”
自从林鸿离去后,张红桥郁郁寡欢,度日如年,望穿秋水,总算盼来了林鸿托人捎回的一阙《摸鱼儿》词:“记得红桥,少年冶游;多少雨情云绪;金鞍几度归来晚,香靥笑迎朱户。断肠处,半醉微醒,灯暗夜深语;问情几许?情应似吴蚕吐茧,撩乱千万缕。 别离处,淡月乳鸦啼曙,泪痕深,红袖污;深怀遐思何年了?空寄锦囊佳句。春欲去,恨不得长缨系日留春住;相思最苦,莫道不消魂,衷肠铁石,涕泪也如雨。”一阕《摸鱼儿》似乎还不能道尽林鸿的离情别绪,因此词后还附有七言绝句七首。其中两首是(一):“女螺江上送兰桡,长忆春纤折柳条;归梦不觉江路远,夜深和月到红桥。”(二):“骊歌声断玉人遥,孤馆寒灯伴寂寥;我有相思千点泪,夜深和雨滴红桥。”
林鸿的七首诗中一连提到七处红桥,使张红桥的痴心有了一丝宽慰。然而,《摸鱼儿》开头“记得红桥,少年冶游,多少雨情云绪”一句,却让张红桥感到被摆弄的感觉,于是陷入深深的迷惘。不久,张红桥忧虑成疾,数月后竟芳魂飘散。林鸿的岳家获悉林鸿与张红桥的艳情后,认定张红桥属于迎张送李的烟花女,劝林鸿斩断情根。无奈林鸿难忘昔日缱绻,恋人的倩影时常萦绕心头。于是,在春暖燕回之时踏上离别一年的故土。
林鸿急切地来到张红桥家,但见往日恋人早已离世,顿时捶胸号啕。在检点张红桥的遗物时,林鸿发现张红桥留下的一副诗笺,上面写着半阕《蝶恋花》:“记得红桥西畔路,郎马来时,系在垂杨树;漠漠梨云和梦度,锦屏翠帽留春住…… ”下半阕没有写完,后面接着是七首绝句。其中两首是(一):“床头络纬泣秋风,一点残灯照药笼;梦吉梦凶都不定,朝朝望断北来鸿。”(二):“井落金瓶信不通,云山渺渺暗丹枫;轻罗泪湿鸳鸯冷,闻听清宵嘹唳鸿。”张红桥的七首诗,满腔幽怨,首首都是“鸿”。林鸿睹诗,大为伤感,他把满腔悲戚融成一首《悼亡诗》:“柔肠百结泪悬河,掩玉埋香可奈何!明月也知留佩玦,晚来长怨画青蛾。仙魂己遂梨云梦,人世宣传薤露歌;自是忘情惟上智,此生长抱怨情多!”
王偁听说张红桥离世,赶到红桥畔吊祭,深责林鸿不知惜香怜玉,于是作了一首悼诗:“湿云如醉护轻尘,黄蝶东风满四邻;新绿只疑销晓黛,落红犹记掩歌唇。舞楼春去空残月,月榭香飘不见人;欲觅梨云仙梦远,坐临芳诏独伤神。”另一才子周玄,也作了一首五绝凭悼张红桥,诗曰:“梦逐梨梦远,歌传薤露愁;只吟桥上水,亦作断肠流。”
林鸿与张红桥的故事在古书中多有记载。而关于张红桥的身世,有人说她是良家女子,有的说她是才妓,而《全闽明诗传》却说她是林鸿的“侍儿”。
《铜琶金缕》一书书录有林鸿的求爱诗和张红桥的赠答诗,林、张的定情诗,王偁的调侃诗,张红桥的10首遗诗等,共有30多首,但真假难辨。清代福州小说《闽都别记》第277回和278回,也以“张红桥联句赘乘龙”为题,讲述了林、张动人的爱情故事。虽然林鸿、张红桥离我们已有600多年时间,但市井街巷的人们,仍对他俩的爱情故事津津乐道。